敕黄看出文玉的犹豫和为难,便只能先同她讲明利害。
中洲有一座仙山,名曰钩吾。
只是这钩吾山他从前亦不知其面目,敕黄回想着神君的嘱咐,竭力还原地说道。
其百年来不过是座寻常山脉,可这些时日三山震动、五岳变化,钩吾山中一股莫名的灵气涌动,引得各路妖魔鬼怪争相前往。
文玉眸光一凝,显然亦知晓事态的严重性。随着敕黄的解释,文玉的眉心越蹙越紧。
如此一来,自然不乏互相残杀、残害民生之事。敕黄深深地望着文玉,眼中满是希冀和鼓励。
转眼便是春耕时节,而今又是年关时候,此乱不平、此害不除,凡尘如何安宁?百姓如何过活?
我文玉心中已有大致的决断。可是她一向习惯跟在师父后头,如今要她代掌春神殿
代掌春神殿,前往中洲钩吾山平乱。敕黄双手扶住文玉的肩膀,低下身与其对视
文玉,你可答应?
文玉深深凝视着眼前之人。
师父待人宽厚,因而敕黄一向是自由散漫、随性恣意,甚少有如今这副肃穆认真的样子。
她清楚地认识到,或许事态的严重性已然超出掌控,否则依照敕黄的性子,只身前去处置了便是,哪里会待到她回来。
自她拜入春神殿,便似只飞鸟,一直在师父和敕黄撑起的天幕下自在翱翔。
而后,她闯下祸事、私入凡尘,又因俗世的因果,于奈何桥畔空耗百年,竟连春神殿出了这样大的事也要敕黄相告才知晓。
文玉热泪满眼,悔恨地与敕黄对视着。
是她疏忽,亦是她不该,如今一来,要她如何面对师父和敕黄往日的爱护与疼惜。
抬袖拭过面颊,水痕登时沾染衣角,文玉心中已有决断。
她不会放弃追寻宋凛生的下落。
可眼前,她需得先担起春神弟子应尽的职责。
我答应。握紧手中的留云扇,文玉听见自己这样同敕黄回答着,答应师父,也答应你。
极其复杂的目光扫过文玉的眼眸,敕黄轻捏她双肩,要平息此乱,更要保重自身。
文玉闻言颔首,指腹摸索着留云扇的玉骨,她相信有师父在,不会让她有事。
师父
待此事了结,想必神君亦已出关。
敕黄知道文玉在担心什么,赶忙出言宽慰,到那时再让神君带你去神女峰的乘云巘上看日出,就当为你赔罪。
神女峰的乘云巘,传说曾经是一位上古真神诞生之地。从前师父常带她去那处看日升月落、星河长明。
思及此处,文玉不由得抿唇抽噎,笑中带泪。
师父何罪之有。文玉摇摇头,抽抽搭搭地嘱咐敕黄,我是在想,师父伤重难愈,你一定为他护法,要他好好闭关。
中洲之事有我,叫他不必挂心。
师父是什么性子,她是明白的,若非是他无法支撑,此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闭关让她独往。
可她怕师父牵挂,即便是闭关之时亦要操劳。
我?敕黄沉吟着,似有为难,我预备与你同往。
那怎么行?文玉想也不想便连声回绝,甚至双手反扣住敕黄臂上的银环,你这头大黄牛到底是谁的坐骑?
轻松的打趣,似乎能让她忘却将要面对的未知凶险。
自然、自然是神君座下。敕黄面上一热,却不忘担忧,可是你从未去过中洲
文玉闻言噗嗤一笑,反手指着自己的脸问道:这是什么?
不明所以的敕黄学着文玉的样子抚上自己的面颊,一路摸索下触及丝丝热气,鼻
凡间有句俗语。文玉故作轻松地扬唇笑道,叫做鼻子底下是条路。
我虽未去过中洲。
但脚下的路总有方向。
文玉收紧掌心,似乎握着留云扇,就能够似从前无数次那样握紧师父的手,让她的焦灼安定下来。
你且放心,照看好师父。
言罢,文玉回首扫过散落一地的黑白棋子,朝着敕黄耸耸肩,另外,不许告诉师父我毁了他这盘棋局。
一言为定。敕黄郑重颔首,诚恳应声,而后扶着文玉起身。
那
文玉闪烁的眼眸依次描摹这断云边的每一寸,最终深深地凝望着与她相对的敕黄。
那我走了。
敕黄垂目看着文玉绯红的两眼,只觉得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,百转千回之下,他却仅是简单地应道:保重。
如同从前她私入凡尘那次,文玉别过目光,与敕黄错身而过。那时候他也是要她保重,如今亦然。
只是,她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小树妖,既已飞升成仙,那这番前去中洲,她定要平息此乱。
文玉迈步跨出断云边的殿门,最后回首凝望的时候,敕黄正站在那散乱的棋局旁与她挥手。
她会尽快回来的,师父。
浮金卷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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