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说着悄悄话,语气也柔了不少。我有些不自在,便低下头,余光瞥到妈妈转过身来,两人坐在对面,正对着我。
有人喊我的名字,我这才敢抬头,视线落在那人脸上,倏地愣住了。好久没和妈妈正眼对视过。她向来乌黑的鬓发里已夹了几缕银丝,眼尾也添了几条纹路。日子竟过了这么久了吗……我记得上次认真看她时,她还没有那么憔悴。
不再是那种冷漠、甚至怨毒的目光,我的父母,嘴角挂着淡淡的笑,以一种极其平和、甚至有些慈祥的神情注视着我。我虽然对即将发生什么没有太多头绪,但或许是出于血缘亲近的本能,内心的焦躁还是缓了些,眉头不自觉舒展开,腿也微微岔着,等待他们的后话。
这一秒,我还是庆幸的。可他们一开口,我眼神就倏地一木,失了焦。渐渐明白下一秒、下一分,甚至下一个小时,都将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。
“你和岑仰的事情,我们都知道了。”
我放松的腿不受控制地轻轻抖动起来,握着手机的手臂愈发用力,后槽牙紧紧咬着。他们不再开口,是在等我反应?还是在留给我反思的空间?
我脑海开始胡思乱想起来,不少念头如洪水猛兽又如天马行空,嘈杂地叫嚣起来。知道了又怎样?我心一横,胸口没来由地生出一股火气。知道了反而更好,索性就此摊牌了!
“既然你们都知道了,”我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,“那我就明说。不管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劝,我都不会和他分开。我喜欢他,我爱他,我这辈子只要他一个人。”
我死死盯着他们的脸,想从一点表情里揣测出情绪波动。但爸爸妈妈互相看了一眼,挑挑眉,竟没有如我所料般勃然大怒。
“我小时候就该少带你看点文艺片。”妈妈的面色也出奇的平静,没有责备,没有辱骂,只剩一腔克制与沉着,“这句话说得可真像从哪部经典片子里翻出来的。”
我脸色一黑,抬手摸了摸鼻子,浑身不自在,没好气地道:“妈妈没必要这样打趣我。我是认真的,你们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我可没在说废话。”妈妈冷不丁笑了笑,“我只是在提醒你,我们的生活不等同于艺术作品。你的那腔深情热血,不要舞到我面前来。”
“或许我的话是说的有些恶心。”我心脏狂跳着,像是抛去了身为儿子的身份,严肃同他们谈着,“但意思表达得直接明了,爸妈不会听不懂。”
“那你有听懂我们的话吗?”爸爸接上了话,语重心长地说:“孩子,你若这辈子只要他这一人,那我们呢?你的爷爷奶奶、外公外婆,你就可以都不要了?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我最怕的就是他们把整个家族搬出来说教我,“只要你们能接受我和岑仰,我们还是一个家,还能跟以前一样。”
“接受?”妈妈的鼻息中响起一声轻嗤,“你活在梦里?爷爷的话你怕是都忘了。”
这语气彻底惹毛了我。我胸口的火气噌地窜上来,语调一下子拔高,“这并不是板上钉钉的事,我相信他们可以谅解我!”
“冷静点。”爸爸见我按耐不住,冷了些面色命令道。
“看来我们还真是把你惯坏了。”他们一唱一和,像在从两边夹着把我压住。“认真听我们接下来要说的,这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。你必须活在真实中。”妈妈对我下着最后通牒。
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,这才意识到刚才那点沟通不过是暖场。真正的重话还在后头。他们收起了所有温情,好戏才刚刚开场。我突然觉得自己像站在地府门前,穿着囚服跪在地上,等着阎王宣判。
那阎王终于坐定,正色翻起旧账,一项项细数那些“罪过”,对我清算。
我先是听到外公被放弃治疗的真相。他不是好了,而是到了医生也无力回天的地步,这才回了家;再是听到我入职的背后。爸爸虽是最大董事,但为了我的任职仍担着很大风险。出版社历史悠久、肩负传承,但如今面临网络媒体的全面冲击,业绩每况愈下。若从我此次革新且主导的新刊成绩不佳,就意味着“季家后继有人”的神话会在我手里崩塌;最后谈到家里。爷爷虽最看好我,却始终觉得我性子太急、太软、不够稳重,尤其在婚姻大事上更放心不下。若不是爸妈在旁边劝着,他早想插手干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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